云凌雪与宫妃羽快马加鞭,五日后距离盛都已不足三十里。一路行来,民生凋敝,中原大地再也没有当日的繁华景象。
眼见天色已晚,二人只得先找客栈投宿。巧的是,入住之处正是当年第一次进京时住的客栈。
在这里,云凌雪与杨傲天重逢,结交了当时的三皇子赵晟。
再之后,云凌雪遇袭跳崖,杨傲天舍身相救。
两人患难中互生情愫,最终历经磨难走到一起。
眼前楼阁依旧,然而物是人非,客栈换了主人,这里也不再是大夏的土地。
云凌雪看在眼中,感觉恍如隔世。
店小二见有人来,忙赶出来迎客。
二人身着男装,宛如两位气质绝尘的翩翩公子。
小二见他们虽然满面风尘,举手投足间却掩不住绝世风姿,知道来了贵客,赶紧为他们准备上好客房。
入住后,两人来到大厅用膳。掌柜亲自迎上前来,对二人拱手作揖:“两位贵客光临,小店蓬荜生辉。不知二位客官是要去哪里?”
云凌雪道:“我二人准备前往盛都,不知城中最近可还安宁?”
那位掌柜皱了皱眉:“你们可有出入令牌,如果没有,城防不会放你们进去的。这些天盛都出了大事,任何人都不许出城。想要进城不仅要验明令牌,还要提督大人亲自查验身份才能放行。”
“你说盛都出了大事,可否告知详情?”
掌柜环视四周,小声道:“看来你们是从外地赶来的,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。燕国出大事了,据说燕国太子几日前坠崖身亡,燕王正准备办理丧事呢。”
云凌雪大惊:“你说的燕国太子可是叫慕容隆?”
男子点了点头:“没错,正是慕容隆。据说他在追杀一位女子时,同女子一起坠崖身亡。”
掌柜的话如同晴天霹雳,云凌雪脸色惨白,强忍着悲痛对男子道:“多谢告知,掌柜去忙吧。”
待掌柜走后,云凌雪哇地一声口吐鲜血,痛得仿佛心脏都被人生生挖去。
宫妃羽早已泪落如雨,她与云绮霜情同姐妹,听到噩耗后的伤心之情不在云凌雪之下。
还有慕容隆,宫妃羽虽然痛恨他作恶多端,害死小霜妹妹,可毕竟与他做过十年夫妻,听到他的死讯还是忍不住心痛。
掌柜见两位公子脸色突变,心道这二人气度不凡,莫非与燕国王室有瓜葛。
不过他不敢多嘴,悄悄躲回屋内。
满怀希望而来,等到的却是惊天噩耗。云凌雪第二天又多方打探,终于确认几日前跳崖的就是云绮霜与慕容隆二人。
“燕国官兵可曾找到二人尸首?”云凌雪联系到一位丐帮弟子,向他询问当日详情。
“没有,官兵派了上千人马绕到崖底,顺流而下搜寻,不过并没有发现二人尸首。大家估计二人尸身肯定被江水冲走了,从万丈高崖跳下,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。”
“有二人坠崖的确切地点吗?”
“根据燕军搜索路线,他们跌落之处应该就在西山神女峰附近。”
“神女峰?”云凌雪心口发冷。
一年多前自己就是在西山遭遇天魔法王伏击,当时跳崖的地点正是神女峰,那里山势险峻,峡谷深不见底。
那一次能侥幸逃生是因为自己拼尽功力击水,延缓了下坠速度,可是小妹功力不足,很难再现奇迹。
云凌雪与宫妃羽决定亲赴崖下搜寻,既然没有发现二人尸身,总还有一线希望。
山路陡峭,二人无法骑马前行,只能徒步进山。一天一夜过去,二人绕过长长的峡谷,终于到达谷底。
两岸青山耸歭,谷底江水咆哮。两人顺着江流走了三天三夜,不停呼唤云绮霜的名字,直到嗓子沙哑,也没有遇到半个人影。
岸边时时传来哀伤的猿鸣,不停有飞鸟被二人啸声惊飞,呼啦啦地从头顶掠过。
最后一线希望终于破灭。
云凌雪擦干泪眼,对宫妃羽道:“我们回去吧,还有很多事情要做。慕容隆已死,这笔账就记在慕容家族头上,总有一天,我要让他们为妹妹偿命。”
宫妃羽哭得眼眶红肿,拉着云凌雪道:“对不起,如果不是慕容隆,小霜妹妹也不会惨死。”
云凌雪安慰道:“宫姐姐,你跟慕容隆早就断了关系,又何必为他自责。”当日午后,二人纵马从原路返回,三日后再次赶到瓜州。
正当她们准备联系船只渡江之时,身后马蹄声响,有人高声呐喊:“你们逃不掉了,赶紧投降,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。”
二人大惊,这次行动极为隐蔽,怎么会被敌人盯上。
云凌雪回头望去,只见一支不足千人的队伍从远方杀来,大队人马前有十来个满身血迹,衣衫不整的男子正拼命奔逃。
原来追的不是我们,云凌雪松了口气,与宫妃羽打马闪到一旁。
数十匹战马率先赶到,将逃跑的男子们围在正中,后方的兵卒陆续围上,形成一道密不通风的人墙。
为首将领手挥长戟,喝道:“大胆叛贼,还不快快受降。”
溃逃的几位汉子围成一圈,其中一位白净面皮的中年男子盯着敌方将领,眼中露出轻蔑的笑容:“池天润,想当年我们在山东起义,你们大光明教在江南起事,共同对抗朝廷。而你现在却甘心做金人的走狗。”
池天润冷冷一笑:“识时务者为俊杰,当今北方是金人的天下,你们几号人又能掀得起多大风浪。”
“呸,无耻小人,大爷我今天唯有战死,想要让我们投降,你做梦。”
原来是燕国大军在围剿山东起义军队,云凌雪听到池天润与逃跑男子对话,立刻清楚了双方身份。
当年在胜雪阁,为了救皇帝一命,她曾活捉刺客公孙龙,导致对方惨死狱中。
现在想起来,她依然心怀悔意,毕竟皇帝昏庸,奸臣当道,百姓造反实在是迫不得已。
未曾料到的是,盛都倾覆,北方沦陷,这些义军依然未被剿灭。只是他们的对手已不是大夏朝廷,而是金国和燕国的大军。
同仇敌忾,焉能不救。云凌雪望了宫妃羽一眼:“宫姐姐,可愿与小妹一同杀敌。”
宫妃羽冷艳的面容上波澜不惊:“区区数百敌军,又有何惧。”
两人纵马疾驰,恰似猛虎下山般冲向敌阵。
池天润手持长戟,正要下令诛杀反贼,忽听阵外大乱,抬头望去,见两位青年公子手持长剑向大军冲来。
两匹白马快似闪电,转眼间已到阵前。
池天润大喝一声:“好大的胆子,竟敢挑战官军。拦住他们,格杀勿论。”
“闪开!”云凌雪一声清叱,挥剑砍向拦截在前的燕国士卒。
剑气卷起风暴,划出一道刺目的白光。
剑光所到之处,十几名敌军身躯如被巨石击中,成片向后倾倒。
中剑者胸膛鲜血狂涌,厚厚的盔甲竟似毫无作用,被一剑击成碎片。
受伤最重的士兵身体几乎被拦腰砍成两截,双脚蹬踏两下后就停止了呼吸。
几日来,云凌雪被小霜身亡的消息折磨得悲愤欲绝,心头满是戾气。此刻,她将满腔怒火倾泄在敌军身上,一出手就毫无保留。
这一剑挥出的刹那间,池天润瞳孔收缩,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。
这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剑势,看着好似随手一挥,剑锋上的凌厉杀气却寒彻骨髓,好似俾睨天下的帝王般目空一切,所向披靡,势无可挡。
他见识过教主方弘的武功,以为那就是武林至高无上的绝学,可是与眼前的公子相比,却根本不在一个层面。
宫妃羽与云凌雪并肩作战,剑光飞舞,同时砍翻数名敌兵。燕国士卒吓得纷纷后撤,给二人让开一条通路。
“你……你们是什么人?”池天润语音发抖,拉着缰绳悄悄退后了几步。
“你不必管我们是谁,把人留下,赶紧滚回去,否则莫怪我大开杀戒。”
池天润毕竟久经沙场,心知就这样撤退,定会成为军中笑柄。
他咬了咬牙,怒喝道:“就算你们武功高强,毕竟人单势孤,此处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。众将官听令,大家拼死一战,得胜后本将为诸位请赏。”
“杀!”
燕军齐声怒吼,前方士兵手持盾牌长刀,后边士兵举着长矛,缓缓向中央包围。
山东叛军见有人援助,精神为之一振,手舞着兵刃与敌军拼在一处。云凌雪长剑一挥,杀向池天润。
骑兵交战,手持长兵刃的颇占优势。
池天润仗着长戟的威力奋力拼杀,迎头劈向云凌雪。
只是两人功力相差太过悬殊,不到五个回合,云凌雪就将他逼得节节后退。
云凌雪借力打力,剑刃贴住戟身,娇叱一声:“撒手!”
池天润虎口剧震,只觉一股绵绵巨力骤然袭来,似江水般滔滔不绝。
他胀得面孔发紫,举着长戟的双臂不住发抖。
“啊——”身为大光明教五虎之一的猛将惊叫一声,手指再也无法握着兵刃,那条重达五十余斤的长戟被生生挑飞,直刺天空。
云凌雪一招得手,剑上寒芒暴涨,毒蛇吐信一般直刺对方胸口。池天润左闪右躲,但那剑芒一直不离面门。
“躺下吧!”女子招法突变,数百道剑芒迎面而至。池天润避无可避,突然觉得喉咙一凉,伸手摸时,一股鲜血喷溅而出。
男子睁大眼睛,眸中满是惊恐。“噗通”一声,池天润轰然落马,临死时依然瞪着眼睛,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。
宫妃羽纵马在敌军中横冲直撞,所到之处,惨叫声四起。
“池将军阵亡了!”
围在池天润身旁的士兵吓得连声大叫,士兵们见主将身亡,无人恋战,一窝蜂地四散奔逃。
转瞬间,敌军逃得干干净净,只留下横七竖八满地尸体。那几位义军大汉倒头便拜:“多谢两位公子救命之恩,不知恩公如何称呼?”
云凌雪下马扶起众人:“举手之劳,诸位不必客气,本人云凌雪。”宫妃羽生性清冷,安静地站在一边,并不答话。
“原来是云盟主,怪不得武功如此高强。”那名痛骂池天润的中年男子再次跪拜,激动得双腿发抖。
“请问诸位如何称呼,为何被燕军追杀?”
“在下李应。”那位中年男子道。“在下阮小四。”他身边的男子跟着叩首。
一位虬髯汉子道:“在下杜方,江湖人称……”他的话音未落,李应踢了他一脚,骂道:“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也有脸在云盟主面前谈江湖称号。”
云凌雪微微一笑,再次扶众人起身。众人报上名号后,李应向云凌雪讲述了被燕军追杀的经过。
自从盛都沦陷,山东义军齐聚梁山,又吸收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壮汉,人数已经接近万人。
慕容辉建国后,先后两次发兵讨伐,不过义军仗着水泊和山势与敌军周旋,并未让燕军讨到便宜。
李应等人此次受命与其他山头接应,商议联合抗敌之策,却不料被敌军发现,一路逃到此地。
云凌雪点头道:“原来如此,当前北方凶险,诸位很难返回梁山,不如先随本盟主到江南,等时机成熟再杀回去。”
众人喜形于色,纷纷行礼,表示愿意跟随盟主。
唯有李应眉头紧皱,叹息道:“云盟主有所不知,义军头领分成两派,其中有人想要投降金国,若不能阻止,义军就危险了。”
云凌雪沉思片刻,道:“此事我已知悉,等诸位同我返回江南后再做商议。”
两日后,云凌雪等人顺利返回杭州。
得知小霜妹妹遇难的消息后,杨傲天把自己关在屋里,整日茶饭不进,几日后人就瘦了一圈。
师妹和宫妃羽也曾遭遇惨剧,可她们毕竟都还活在世上。
这是傲天人生中第一次痛失所爱。
他的眼前浮现出小霜妹妹娇俏的倩影,心痛得无法呼吸。
“今天我要考你三个问题,看你对小妹了解多少?答对了有奖励,答不出来可要惩罚的哦。”
“哥哥真聪明,小妹最喜欢的正是梅花。你想要什么奖励?”
娇媚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,人却天人永隔。
那个美丽的荧火仙子,那个在西湖舟中与自己缠绵的娇柔女孩就这样永远离开了,再也看不到她绝美的容颜,听不到她黄莺般娇柔的声音。
云凌雪大病了一场,五日后才渐渐恢复。
她的病刚有起色,赵晟就派人来宣,杨傲天与唐芷柔一同觐见,共同商议抵御金国入侵的大计。
两日前,兵部得到密报,金国已经造好了大批船只,估计不久就会出兵江南。
具体时间尚无法推算,不过最快也要在半月之后。
当前金国最重要的事是公主的婚事。
为此,拓跋野律宣布幽州城囚犯减刑三年,可见对公主的宠爱到了何等地步。
……
明天就是迎娶金国公主的日子,无忌心内却很平静。他对拓跋紫萝谈不上喜欢,唯一能吸引自己的不过是公主的样貌和身材罢了。
当天晚上,无忌又来到赵灵曦的卧房。公主起身相迎,抿嘴笑道:“明天就要大婚了,怎么还有空到奴家这里。”
无忌笑道:“怎么,灵曦这是在吃醋吗?”
“哼,奴家哪里敢吃醋。”公主嘟起小嘴。
“我倒想看公主吃醋的样子,你放心,就算我娶了紫萝公主,在我心中,灵曦依然是不可取代的。”
赵灵曦绣眉微蹙,叹了口气:“我在北金一无所有,早就不报任何幻想。”
无忌怜惜地抱住公主,轻声道:“不要乱讲,你还有我。”他将女子压倒在床,伸手去解她的衣衫。
公主双手捂住胸口,红着脸道:“你就不怕掏干了身体,明天无法满足你的新婚妻子?”
无忌笑道: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领,哪里会被掏干身体。”
二人自从有了鱼水之欢,无忌几乎夜夜不虚,每次都把公主弄得魂飞魄散,多次高潮泄身。
最初女子还略有抗拒,之后便也沉迷其中,甚至一见无忌就芳心乱跳,娇躯酥软,难以自持。
两人轻怜蜜爱,又是一场绵肠大战。满足后的女子娇喘微微,柔声道:“明日大婚,公子可否带上小女?”
无忌闷声道:“你去干什么,不要惹得自己不开心。”
“人家就是想看公子做新郎的样子。”公主撒着娇,一双藕臂搂住男子肩膀。
“好吧。”无忌无奈地摇了摇头,叮嘱道:“到时你要处处小心,不要惹上麻烦。”
公主轻吻无忌嘴唇,羞声道:“公子对奴家太好了。”
翌日一早,拓跋娄室就带人赶着马匹、牛羊来到无忌府邸。
金国与大夏多年交战,许多习俗深受中原影响,不过男女婚事依然保留着北金原始遗风。
婚嫁时,男方要向女方下聘礼,主要财物并非金银,而是各类牲口。迎娶时赠送女方的牲畜数量象征着男方的财力和地位。
公主出嫁自然与平民婚嫁不同,不会计较聘礼多少,但基本礼仪却不能省掉。
拓跋娄室知道弟弟没有什么家底,便替他包办了所有聘礼。
毕竟拓跋赫一脉能出一位驸马,也是家族的荣光。
无忌一早梳洗装扮完毕,与兄长等人见礼。巳时刚过,迎亲队伍即刻出发,绕幽州城游行一圈。
皇帝招婿的消息早就传遍全城。一大早,幽州百姓就挤在街边,争着一睹驸马的风采。
无忌身穿青色裘皮大氅,头戴金翅冠,座下乌骓马,走在队伍前方。赵灵曦身穿丫鬟服侍,悄悄混在迎亲队伍中间。
街旁男女老少翘首相望,年轻姑娘们大呼小叫,有些还向无忌抛着媚眼。
这些女子们从未见过如此英气逼人,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,一个个状若疯狂,不停挥手叫喊。
“原先我还想是谁这么有福气,能娶皇帝最宠爱的公主。现在看来,倒是公主的福气。”
“可不是吗,我未来夫君能有驸马一半帅气,本姑娘就谢天谢地了。”“要是能被驸马宠幸一次,死都值了。”
“呸,真不害臊。人家哪能看上你。”
北方女子生性泼辣,又无礼法拘束,火辣辣的言辞让人听着面红耳赤。
一个时辰过后,迎亲队伍绕城返回,徐徐奔向皇宫。拓跋野律确实宠爱小女,成婚大典并未安排在无忌府邸,而是在皇宫内举行。
临近午时,无忌准时赶到皇宫后院墙外。
朱红的大门紧闭,从墙内传来一声洪亮的喊声:“驸马留步,若想进宫要射断楼上三只绵羊的绳子。十箭之内不能射断绳索,驸马只好打道回府了。”
这是金人婚嫁时刁难新郎的常见做法。金人全民尚武,如果新郎无法通过箭法考核,成婚后也会遭人耻笑。
无忌抬头望去,见宫墙内一百多步远的楼上挂着三只白羊。三只羊相距不足三尺,犹在不停挣扎,咩咩直叫。
拓跋娄室递给无忌一张弓,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道:“现在要看兄弟的了,哥哥帮不了你了。”
无忌微微一笑,弯弓搭箭。不过,他并不是只搭上一支箭,而是同时三箭齐发。
“噗通,噗通,噗通。咩…”迎亲队伍中所有人举目观望,只见三道金光闪过,三只羊齐齐落地,摔得咩咩乱叫。
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。娄室点头暗赞,自己三箭射落三羊应该没有问题,但连珠三箭同时射断三条细绳,则很难做到。
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,两排侍卫分列两侧,盯着无忌的眼神都充满仰慕之情。
无忌翻身下马,在侍卫引领下,沿着青石铺成的大道步入皇宫内院。
待他走上正殿台阶,大殿上鼓乐齐鸣。
无忌抬头望去,见拓跋野律坐在正前方的一张漆雕案前,旁边坐着一位衣着华丽,面相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,应当就是金国皇后。
大殿两旁摆着数十张长桌,坐满了军中将领和文武大臣。
拓跋翰兄弟分别坐在两侧靠近皇帝的位置,耶律休哥,天魔法王等人分别坐在两兄弟身边。
拓跋野律见无忌进殿,起身大笑:“无忌一箭三羊,没有给你的父亲丢脸。从今日起,你就是我大金的金刀驸马。朕恢复你万夫长之职,望你今后能带兵横扫江南,不负朕对你的厚望。”
无忌跪倒叩拜,大呼谢陛下隆恩。群臣纷纷贺喜,唯有拓跋望闷闷不乐,暗自抱怨父皇偏心,为了紫萝公主,毫无理由地给无忌升官加爵。
“恭请公主与驸马相见。”
司礼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喊了一声。无忌愣了片刻,据以往所知,金国还是北金的时候宫中并没有太监,没想到这方面学得倒快。
丝竹之声响起,两名侍女扶着公主从大殿前方的侧门中走了进来。
无忌和群臣目光一起望向公主,只见她身穿红色绸缎,云鬓挽起,口上涂着红彤彤的胭脂,如果不是插着金人的牛角头饰,宛然就是一位中原新娘。
女子身材高挑,曲线玲珑,秀美的面容上略带一丝野性,却更有种勾人的魅力。
那些粗豪的将领们看得直流口水,有人小声嘟囔着:“这无忌真又是升官,又得美人。拓跋将军的后人就是不一样。”
紫萝公主直勾勾地盯着无忌,面上也飘起一层红霞。
在司礼太监引领下,紫萝与无忌先是跪拜父皇,接着夫妻对拜,最后各持一支牛角杯,相对行礼后一饮而尽。
礼毕,皇后对公主道:“紫萝,从今后你就是无忌的人了,切不可像过去那样刁蛮任性。”
紫萝低身跪拜,小声道:“女儿听额娘的。”她转头见无忌正笑盈盈地盯着自己,羞恼地瞪了他一眼。
“请诸位欣赏乐舞。”
乐声响起,一队美女翩然而至,随着音乐翩翩起舞。
无忌向中央望去,见这些舞女大都是中原女子,个个妩媚妖娆,藕臂光滑,酥胸半露,小蛮腰也暴露在外,白花花的晃得人口干舌燥。
舞曲也是中原曲风,缠绵悱恻,听着熏熏欲醉。紫萝握住无忌手掌,娇声道:“这些小妖精真会勾人,不知夫君看上了哪个?”
无忌正色道:“在公主面前,她们就是一群庸脂俗粉罢了。无忌既有公主,哪里还会对这些女子感兴趣。”
紫萝噗嗤一笑:“夫君说话真好听,我和那位夏国来的公主比呢,哪个更美一些?”
无忌心头一紧,环视了一圈,却没看到赵灵曦的身影。
“夏国公主不过是个奴婢,公主何必跟她计较。”
紫萝哼了一声,低声道:“本公主可是很爱吃醋的,希望夫君不要让我失望。”
几曲乐舞之后,鼓声大作。两名身材高大的壮汉步入大殿中央,在众人面前表演金人特有的摔跤格斗。
拓跋野律举杯狂饮,大声道:“两位壮士,拿出你们的本领,获胜者可以从诸位歌姬中挑选一位。”
两名大汉双眼放光,恶狠狠地盯着对手。一位见对手肩膀晃动,突然猛扑过去,另外一位侧过身,伸手去抓对方肩膀。
两人互相抓住对手胳膊,双腿绞在一起,几个回合之后全都面色血红,额头冒汗。
“攻他的下盘,抓住肩膀背摔!”金国将士们纷纷起来助威,大殿中喊声一片。
“噗通”一声,其中一位被对手压到身下,他奋力反击,一只手顶住对方下巴,另一只手去拉对方肩膀。
不过他在人身下,姿势上吃了大亏,半盏茶之后,终于被对手将双肩按倒在地。获胜者咆哮跳跃,挥舞着铁锤般的拳头。
拓跋野律纵声大笑:“好,这位壮士获胜,可以去挑选美女了。”
转眼已到申时,所有贺客都已饿得肚子咕咕直叫。司礼太监这才发话:“大婚礼毕,请诸位用餐,不醉不归。”
接下来是金国婚俗中最考验新人的时刻,新郎新娘要先给长辈们敬酒,接着陪客人们痛饮。
只要客人敬酒,新郎必须喝干,除非醉倒不省人事。
新郎喝醉后,新娘要接着陪客,直到新娘也无法再饮才算结束。
无忌与紫萝敬完父皇和兄长后来到天魔法王身前。法王一饮而尽,笑着道:
“无忌你有今日造化,为师甚为欣慰。你虽是大喜,却不能耽误修炼。一个月后,为师要亲自考核。”
“多谢师父提点,徒儿不敢懈怠。”
一轮又一轮敬酒开始,不知喝了多少杯后,无忌自觉头重脚轻,脸色红得像煮熟的大虾。
一位精瘦的中年道士来到无忌身前,举杯道:“贫道孙荆,祝无忌将军与紫萝公主百年好合。”
无忌心头一震,双目迷离地举起牛角杯,结结巴巴地说道:“孙……孙老道,谢了,我干了。”说着一饮而尽。
喝完这杯,无忌再也无法支撑,噗通一声趴到桌子上,任人拉扯也无法抬起身来。
无忌醉倒,受苦的却是公主,她连喝十几杯后也醉眼朦胧,身子一软,倒在桌前。
还有人准备上来敬酒,拓跋翰拦住众人,道:“差不多了,你们这么灌我这妹夫,纯心是想耽误人家好事。”
众人哈哈大笑,其中一位道:“大家不要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,还不赶紧回家看好婆娘,若是跟人跑了,可不要后悔。”
一位拍着脑门,大声道:“娘的,忘了这事了。”话音未落就窜了出去。
原来无忌大婚的日子恰好是金国的放偷日,在这一天,偷窃无罪,而且可以名正言顺地勾引别人老婆。
如果女子同意,男人就可以光明正大把别人妻子带走,丈夫不得报复。
拓跋野律称帝后,有人建议废掉这条陋习。金国皇帝也已经准奏,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颁布法令,因此今天算是大金国最后一个合法的放偷日。
众将听到提醒,转眼间纷纷散去。
无忌和公主都已醉倒,司礼太监只得安排马车护送二人回府。回到府中,无忌醉眼朦胧地拉着紫萝公主,轻声道:“紫萝,醒一醒。”
紫萝公主醉梦中哼了一声,接着翻身睡去。无忌道:“紫萝,我让赵灵曦服侍你,今晚先好好休息。”
大宴散去时,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。孙天师骑在马上,一个人醉醺醺地返回住处。
金国夜间实行宵禁,过了戌时,各条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。
距离住处还有一段距离,孙天师忽然有些内急,见左右无人,就跳下马,摇摇晃晃地走到一个街角。
他刚解开裤子,突然脑后被重物猛击,一声未吭就倒在地上。当他从昏迷中醒来,看到一个梦中时常出现的面孔。
“公……主。”他放声大叫,却发现口中塞着破布,无法发出声音。
赵灵曦身穿黑衣,目中喷火,月光照在白皙的脸上就像复仇的死神。
“你……”他依旧无法发声,只能惊恐地望着女子。
公主面色冷峻,冷冷一笑:“想不到你会有今日吧。今天,就是你的死期。”
“不……要,求你……”男子声音呜咽,被堵在喉间无法出声,消瘦的脸孔惨白,扭曲得不成人形。
赵灵曦满意地看着男子绝望的神情,眼中滴下两滴清泪。自从被掳到金国,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,今天终于有了机会。
“第一剑,为我自己和大夏皇族。”女子挥剑砍去,男子一条胳膊与身体分离。
“第二剑,为死去的大夏将士。”一剑下去,男子大腿断成两截。
“第三剑,为沦陷在金人铁蹄下的大夏百姓。”公主再次挥剑,一剑刺穿男子胸腹。
孙天师疼得面容扭曲,眼中渗出鲜血,残存的大腿无力地蹬着,鲜血如泉,染红身下的土地。
时间点点滴滴流过,孙天师却好似在地狱中煎熬了一世。他的呼吸渐渐微弱,头颅歪在一旁。
赵灵曦近乎残酷地盯着男子,看着他痛苦的神情,心中充满复仇的快意。
“啊——”濒临气绝的一刻,孙天师拼尽最后力气,吐出口中的破布,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。
公主大惊失色,猛然挥剑,一剑砍下男子头颅。那颗头颅骨碌碌滚到脚边,眼睛还大大睁着,在月光下无比狰狞。
女子转身离开,向长街深处跑去。刚跑出不远,就听身后人身嘈杂,有人喊道:“杀人了,不要让凶手逃掉。”
“不好,敌人来得好快!”公主头也不回,疾速向前狂奔。
后方之人紧追不舍,边追边大声呼喊。
赵灵曦刚跑出长街,前方又来了一队人马。
为首之人大叫一声:“抓住他,不要放过凶手。”
赵灵曦无处躲闪,只能挥剑冲杀过去。
她用黑布蒙面,一剑刺向刚刚发话的男子。
公主运剑如风,一剑将对手逼退,再一挥剑,砍翻一名士兵。
“围住他,不要硬拼。”为首头目见对手武功高强,大喊着布下阵型。敌人越聚越多,尾随的一队人马也赶了上来。
赵灵曦叫苦不迭,用尽功力奋力拼杀,接连杀死数名追兵。
刚刚复仇成功,未想到就会死在这里。她咬了咬牙,暗道:“好在今日杀了孙天师,就算死也值了。无忌,但愿不会连累到你。”
包围圈渐渐缩小,公主左拼右砍,始终无法摆脱敌人阵型。
追杀她的是金国的城防护卫,每一人都是大军中精挑细选的勇士,远比平常军队更难对付。
“凶手快不行了,大家顶住。”
为首之人挥刀砍向公主,两人刀剑相接,各自退后一步。
决不能落到敌人手中,赵灵曦自知难以突围,手中长剑对准了自己脖颈。
就在此刻,一阵飞石从远方呼啸着砸向围着公主的敌兵。敌军纷纷中招,疼得四处翻滚。等他们爬起身来,凶手已不见了踪影。
赵灵曦被人夹在腋下,越过一座座屋顶,转瞬间就逃出数里之遥。相救之人轻功卓越,身形如风似电。
耳边风声作响,眼前物转星移。公主凝视着那个熟悉的身形,低声惊呼:“无忌,是你吗?”
那人却不答话,东奔西绕,顷刻后到达无忌府邸。男子纵身一跃,从后墙跳入院落,径直奔向赵灵曦住处。
进入房间,男子摘下脸上头套,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。
公主惊魂未定,低头不敢与男子对视。“无忌,谢谢你,若不是你及时赶来……”
无忌冷冷地盯着女子:“不必谢我,你记好了,今晚一直在服侍我和紫萝公主,从未出过大门。”
两人换回日常服饰,把侍女可儿叫到身前。
无忌道:“可儿姑娘,我知道你不会出卖公主,你现在把剑上的血迹洗掉,衣物想办法销毁。”
他转头望向赵灵曦:“你跟我来,到我的房门口候着。”
无忌悄悄返回房间,紫萝公主依然还在沉睡。他脱掉外衣,轻轻搂着新婚妻子,慢慢闭上眼睛。
没过多久,紫萝翻了个身,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:“好渴,我要喝水。”
赵灵曦匆匆端了碗水过来,轻轻拍了一下紫萝:“公主,你要的水来了。”紫萝睁开眼睛,缓缓起身,端着大碗一饮而尽。
“你还没睡觉,一直在这里候着?”紫萝打量了赵灵曦一眼,感觉颇为诧异。
赵灵曦道:“公子吩咐过,今晚要奴婢好好侍奉公主,奴婢不敢怠慢。”
“哦。”
紫萝点了点头,“你辛苦了,回去安歇吧。”
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女子替她脱去外衣,还与她交谈过几句,看来就是眼前这位曾经是大夏公主的奴婢。
无忌听到声响也睁开眼睛。“公主醒了?今晚为夫喝多了,未能照顾好公主,真是惭愧。”
紫萝微微一笑:“我们既是夫妻,以后就叫我紫萝吧。金国风俗向来如此,不喝倒是交不了差的。”
男子搂住公主,轻轻揉捏她饱胀的酥胸。未过多久,紫萝就娇喘不止,呻吟道:“你坏死了,醉成这样还来戏弄人家。”
“我酒已经醒了,不如我们……”
“你行吗?”
“竟敢小看为夫,一会儿你就知道厉害了。”
月光如水,被翻红浪。
紫萝苦尽甘来,先是疼得眼泪直流,之后便尝到妙味。
二人折腾了大半个时辰,到最后,紫萝爽得骨软筋麻,连续泄身,再也无力承受跶伐,无忌才射出精华,与女子搂抱着昏昏睡去。
第二天日上三竿,无忌与紫萝才起床梳洗。刚刚梳洗完毕,就听门外人声嘈杂,有人敲着门环请求入府。
下人打开大门,一位捕快手持令牌冲了进来。无忌迎了上去,冷冷道:“这不是银术可吗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
银术可弯身鞠躬:“无忌将军,昨晚钦天监孙荆遇刺身亡,下官奉命捉拿凶手,需要挨家按户查验,请将军海涵。”
无忌故作惊讶:“什么,孙老道死了?不过他的死跟我驸马府有何关系,谁给你的胆子到这里搜查?”
银术可再次行礼:“昨夜孙荆遭人刺杀,死状极其惨烈。凶手与他应该有深仇大恨。昨日是放偷日,一位城防将领的妻子与人私奔。那位首领大怒之下带人追杀,却恰好遇上孙荆遇刺。城防士兵追杀凶手,却被一位武功奇高的人救走……”
“你说这些与我有何干系?”
银术可咬了咬牙:“我们怀疑凶手可能是大夏公主,孙荆害得盛都失守,又曾淫辱过她。而公主又身怀武功,有能力杀死对方。”
无忌大手一摆:“那你们是找错地方了,昨天赵灵曦未曾出过府门,一直在服侍本将和紫萝公主,凶手肯定另有他人。”
“这……不是下官犯上,她毕竟是将军的奴婢,将军的话不便作为证据。如果有他人可以证明,下官立刻就走。”
无忌转头对紫萝公主道:“紫萝,昨晚赵灵曦一直在侍奉我们,你也可以作证吧?”
紫萝点了点头:“银术可,昨夜赵灵曦确实一直在服侍我和驸马,本公主可以作证。”
“她一直在二位身边,不曾离开?”
“确是如此,本公主的话你也不信吗?”
银术可急忙下跪:“下官不敢,既然公主这么说了,那凶手应该另有其人。”
他起身告退,带着手下捕快匆匆离去。
返回路上,一名捕快问道:“大人,你觉得公主说的是真的吗?”
银术可沉思了一阵:“紫萝公主没有理由骗我,或许凶手真的不是那位大夏公主。驸马昨晚喝得不省人事,所有人都看在眼里,救人的高手也不会是无忌将军。只是这样一来,这案子就一点头绪都理不出了。”
捕快们离去之后,无忌松了口气,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。
昨天孙天师敬酒时,无忌突然意识到赵灵曦非要跟出来的目的。
他心急如火,却又不能显露声色,只好装作大醉不起。
无忌酒量并不算高,但修习天魔大法后可以控制内息,用内力化解酒意,即使再喝几斤也不会倒下。
无忌醉倒后,紫萝跟着醉酒,却是没有半分作假。
回到府邸,赵灵曦果然不在府中。
无忌安顿好紫萝,又悄悄点了她的昏睡穴,保证她不会中途醒来。
之后,他叫来可儿,让她穿着公主服饰在房内侍奉紫萝,并让她多次称呼自己赵灵曦。
至于醉梦中紫萝能否听到就无法预料了。
接下来就是昨晚发生的事情,无忌直奔钦天监方向,在赵灵曦遇险时及时出手,将其救回府中。
一切处理完毕,无忌脱衣上床,解去紫萝穴道。
紫萝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女子在边上服侍,以为就是大夏公主。
醒来后又见她给自己端来清水,更以为晚上她一直在侍奉自己,因此在作证时并没有半分犹豫。
金国朝堂乱成一片。
拓跋野律大怒,责令枢密司限期一个月抓到凶手。
银术可呈上当晚城防士兵的证供。
他们一致认定,解救凶手的人武功奇高,整个金国除了驸马无忌,也只有天魔教的高手有如此身手。
皇帝连连冷笑:“无忌当天醉酒,绝不可能出手。天魔教忠心耿耿,与孙荆无冤无仇,也不会下此毒手。你们这帮废物,就不会动脑子想想吗?”
银术可跪地叩首:“臣以为,凶手很可能是中原武林高手。孙荆助我大金攻破盛都,一直是他们最想除掉的叛国罪人。”
群臣大都点头附和,除此之外,实在想不出谁会下这样的狠手。
拓跋野律怒道:“朕正准备挥师南下,到时必将铲除中原武林,杀他们一个鸡犬不留。”
几日之后,孙天师遇刺的风波渐渐平息。
趁着紫萝公主外出,无忌再次前往赵灵曦的住处。女子见无忌独自前来,跪在地上道:“奴家谢公子救命之恩。”
无忌冷冷地盯着她,愤然道:“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,以后再要犯事,连我也救不了你。”
赵灵曦低着头,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,小声道:“是,以后不敢了。”
“你的仇也报了,之后乖乖地跟着我,任何事都不可自作主张。”
“是,一切听公子吩咐。”赵灵曦小声应承,依旧不敢抬头。
无忌接着问道:“你现在满意了吧,还有要复仇的人吗?”
公主小声嘀咕了一声:“其实还有一个。”
“是谁?”
“拓跋望。”
无忌心头发颤,惊呼一声:“你疯了吗?他可是当朝太子。”
赵灵曦抬起头来,直视着无忌眼睛:“我明白,奴婢不敢奢望报仇。可是我也知道,拓跋望与拓跋翰不睦,两人将来必有一争。而公子与拓跋翰交好,还杀了他的爱将,如果拓跋望当上了金国皇帝,第一个对付的就是公子你。如果不早做准备,恐怕会遭他毒手。”
无忌叹了口气:“你说的我都明白,本公子自会处理。只是,这是我跟拓跋望的事,你切不可参与进来。”
……
时光飞逝,转瞬间一个月匆匆而过。景嘉元年的冬天冷得出奇,江南的风寒彻骨髓。
在这一个月间,杨傲天每日练兵,悲伤的心情也渐渐平复。
斯人已逝,无法复还,可是自己作为兵马大元帅却不能消沉,必须扛起对抗强敌的重担。
密报一封接着一封,金兵南下大局已定,总人马接近二十万,兵力依旧远远超过仅有十万兵马的夏国。
一场雄踞北方的金国雄师与新立夏朝军队的生死决战即将打响。
赵晟整日坐卧不安,频繁召集众臣商议抗金大计。
这段时间,唐芷柔也承受着巨大压力。所有朝臣和将领都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,希望这位奇女子能够再现奇迹,率军歼灭入侵金军。
只是唐芷柔心中明白,这将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战役。
江南防线太长,很难预料敌军会从哪里突破。
而夏军兵力有限,不能处处分兵,唯有到时见机行事,灵活调度。
她指着地图道:“长江一带有几处重镇。金兵最有可能的依旧是兵分两路,从东西两个方向进攻。东部敌军可能攻击的依旧是江宁和瓜州一带,西部军队大约会从襄阳出发,直逼黄州。因此夏军也只能兵分两路,死守这几处要塞。”
“可是我们只有十万兵马,如何能抵抗住强大的金军?”兵部尚书阚泽眉头紧皱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杨傲天道:“我们占有地利,未必不能击退强敌。”
赵晟站起身,朗声道:“既然必须面对,那就拼死一战。如能击退强敌,诸位就是夏国最大的功臣。”
商议结束,众人陆续散去。云凌雪走在杨傲天身边,轻声道:“傲天,你最近太累了,能否陪为妻到西湖边走一走。”
傲天点了点头,握住爱妻修长的玉手。
刚刚下过一场大雪,西湖边上的松柏和杨柳覆盖着厚厚的雪花,整个湖岸化作一片琉璃世界。
两人沿着湖边行进,慢慢走向通往灵隐寺的山路。小径上空无一人,两人过后,身后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。
云凌雪抬头了望,突然兴奋地娇声轻呼:“傲天你看,梅花开了。”
傲天举目望去,只见皑皑白雪之中有几树梅花悄然绽放,花枝随风轻摇,厚厚的白雪也掩盖不住一束束醒目的艳红。
女子快跑几步,来到红梅树边,纤纤玉手拉住一支梅枝,深深地嗅着梅花沁人心脾的冷冷香气。
傲天站在一旁,傻傻地望着爱妻仙子般的容颜与身段,整个人好似老僧入定,呆立不动。
云凌雪身着白衣,干净得一尘不染,与满地白雪融为一体。
如云的秀发微微飞舞,细腻洁白的肌肤吹弹可破,没有半分瑕疵。
只是倾倒众生的绝美仙颜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。
天地静谧,阿雪就像谪落人间的仙子,在她身边,一切美景都黯然失色。
暗想玉容何所似,一枝春雪冻梅花。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我的阿雪更美,能比阿雪更高洁无瑕,傲天如在梦中,心头涌起阵阵暖流。
在别人眼中,阿雪是高高在上,杀伐果断的武林盟主,战功赫赫的护国大将军。
只有在自己身前,她才显露出女子最妩媚的一面,只有自己才完全拥有她的美丽。
傲天疾走几步,上前搂住阿雪柔若无骨的纤细腰肢,轻轻吻上女子冰凉的柔润红唇。
阿雪仰起头,热烈地回应着男子的亲吻,两具身躯紧紧拥在一起。
良久之后,阿雪轻抚着男子面颊,柔声道:“傲天大哥,如果有一天,阿雪先你而去,哥哥记得每年在阿雪坟前插上几支梅花。阿雪在九泉之下就知道哥哥来过了。”
傲天身体骤然僵硬,大声道:“阿雪,不许胡说。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,你功力超凡,怎么会死。”
云凌雪眼眶湿润,含泪笑道:“傻哥哥,阿雪也是凡人,是人总有一死。”
“不!”傲天用力搂住爱妻,“我不同意,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。”阿雪微闭双眼,两行清泪滑下面颊。
“傲天大哥,阿雪也想与你长相厮守。只是世事难料,难保会出变故。夫君,阿雪有一事想和你商量,我想了很久,直到几日前才下了决心。”
“阿雪,你要做什么?”杨傲天声音颤抖,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云凌雪叹了口气:“你还记得一个月前我和宫姐姐在瓜州救的几位义军吗?”
“我记得。”
“当前金军很快就会南侵,夏国兵力有限,难以与敌军抗衡。我想带一支队伍收服义军。两军交战时,阿雪会率领义军在敌人后方骚扰,金军不能全力攻击夏军,可大大减轻江南战场的压力。等夏军壮大,我们可以内外结合,一举收服失地。”
听完阿雪的想法,杨傲天好似坠入冰窟,身体冷彻骨髓。
他何尝不知云凌雪的谋划绝对是当前最佳应对,可是这样一来,阿雪每日都会面临巨大威胁,就算她武功盖世,也难保自身安全。
何况金国还有天魔法王,如果他亲自出手,阿雪又该如何逃脱魔掌。
“阿雪。”
傲天热泪直流,“你为夏国已经做得太多了,不是我不晓得大义,我……我好害怕,我已经失去了小霜,绝不想再失去你。如果你出了事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。”
云凌雪把头埋在男子怀中,轻声泣道:“傲天大哥,阿雪会保护好自己的。我答应你,无论多么艰难,阿雪都会想办法活着回来。”
“我们还是听听芷柔妹妹的意见吧。还有,这件事也需要圣上下令,不可私自做主。”
杨傲天